中华文学/李长平/我从双柏走过/美文

    日期:2021-12-03来源:双柏县文化馆点击:20890 发表于云南字号: 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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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双柏走过

    李长平

    在双柏,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大地的呼吸,甚至一片小小的树叶,都会给我带来一个完全不同的四季。神性的启迪,无处不在。长期在此居栖,每个人都会成为自由自在而又内在自律的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山主。她不仅把我引向深远的空间,而且在现实的时间里,很好地修复了回到远古的通道。

    哀牢山的深邃,直使人感觉如庄子笔下的朝菌蟪蛄,如果不与这里的自然山水、花石草木和笙锣鼓舞、人文弦韵相融合,就会不知晦朔、无谓春秋。

    我愿意成为祝勇所说的洞窟里描绘壁画的那个画师。在洞窟里,画师看不到日落月升,只是手擎一根蜡烛,在所有人的注视之外,摸索着,默默无语地画下每一笔。不知多少年过去,他开门走下台阶,走出洞窟,消失在日光照耀的世间。朝拜的人蜂拥而入,惊艳于壁画的精湛与美丽,却对画师一无所知。这个画师,他带着圆满和谦逊,在这世上从无所失。他微笑着,沉静着。创造的快乐和绘制的虔诚,让他的内心在很长时间里充满了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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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普通的人,自然不能免俗。初到双柏工作,找了一堆县志、年鉴、其他文史资料,下乡回来就一头扎进故纸堆。说起双柏,人们自然想到彝族创世史诗《查姆》。包括老虎笙、大锣笙、小豹子笙的“三笙”文化和独一无二的虎文化。看完《康熙南安州志》、《乾隆鄂嘉志书草本》、《乾隆鄂嘉志》、《民国摩刍县地志》,许多问题,仍然一头雾水。双柏的历史沿革,“自楚庄蹻定滇,历汉、唐、宋、元、明,虽叛服无常,而已入版图。”这连标点符号在内不满30字的粗糙表述,放在云南任何县的县志里,大概都不会有错。接下来的“南安于唐时为黑爨蛮所居地。自宋以玉斧画大渡河,弃滇为外城,遂为高氏所居。及元初丙辰年(1256年)置摩刍千户所,属威楚万户府。至元十二年,始改立南安州,领广通县。至有明,改广通隶楚雄府,州仍旧。”翻完简陋的文字,竟不知州(府)治之所在,辖区版图和人口也囫囵迷离,特别是民间风俗,似有意一笔带过。人稀地阔、税捐繁重,百姓度日艰难和极富反抗精神是我读双柏史志的首要感受。历史的承接有意被缺佚,留下诸多遗憾。

    《南安州志》成书于康熙四十八年,编纂者为南安知州张伦至。据张伦至《序》中所说,“在此之前,南安无志乘,经搜求而得录本数叶,装潢裭裂,漫无头绪。”通篇志书中,多处出现土地硗瘠、僻壤、广燠失宜、彝多汉少、野贼、缠头跣足、俱被羊皮、信邪鬼好巫祝等字词。封建士大夫特别是府县官员好把自己称为父母官,但在几部志书中,实在看不出张知州对辖区黎民的善治和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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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初到鄂嘉,就在镇文化站听刘银昌老站长说,首任州判罗仰锜是个好官,至今老百姓依然还在念叨着他,随口念了首据说是罗仰锜留下的顺口溜:“好个鄂嘉州,西水向东流,富贵无三代,清官不到头。”有点无奈,有点不甘,从后人口中说出,有点怀想。

    我知道,《乾隆鄂嘉志书草本》就是罗仰锜纂修的。他在鄂嘉负责和任州判前后长达13年。在他修志35年后,也就是乾隆辛丑年(公元1781年),新任鄂嘉州判王聿修重起炉灶,另修了《乾隆鄂嘉志》。他在名宦一档中写道:“罗仰锜,雍正十年,初设分防州判,公首任事。创建城垣、衙署、坛庙及治南凤翅桥,并设在城东、麻得田、篾架、昔塔五处义学,各置租谷以为延师之资。在鄂甚久,人皆德之。”所谓政声人去后,民意闲谈时。可以看出,罗仰锜这位贡生从江西吉安府泰和县被保举发滇试用,千里迢迢来到哀牢山麓,从民生、祭祀、礼仪到兴学,办了许多实事和好事。

    我特别留意到,罗仰锜在纂修鄂嘉志书草本序里对鄂嘉对自己工作的评判。他刚到任之时,正值“野贼”围攻界牌,他向上汇报,派来军队,“野贼”作鸟兽散。他想,之所以“野”贼横肆,是因为州府一无所恃。于是与当地矜士父老商酌,择地建造城署,复其额兵,兴立街市,广积仓贮,同时革除苛虐陋规,劝民农桑,对鳏寡孤独、疲癃残困,详给养赡。旋即开办义学,一切鼠牙雀角,只凭情理法断。他夙兴夜寐,百废俱兴,士气民风渐登上理,善政嘉猷绪引日新。序中他感慨:身体已衰病,这方土地人民和行过政事,寄交新任之后,乞以休隐。再回鄂嘉之后,他在任上又干了3年多,积劳成疾,颓然辞别。

    从中可以看出,双柏的历史身世,扑朔茫罔。而鄂嘉,因为有2部志书,反倒脉络清晰,让人侧目。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双柏县委政府编纂新县志,因为缺少史料,历史沿革从汉武帝元封二年直接跨到宋朝,其间1000年的历史盲区,湮盖了多少昔日的光华和尘封的故事啊!我曾想重启县志的续修,但脱贫攻坚任务十分艰巨,人文方面的准备也有欠缺,希望后来人能居上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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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写《川街记》的时候,也是利用了一个假期。原我以为准备充分,可是写到一半就搁笔了。翻遍《史记》、《禄丰县志》、《楚雄府志》、《双柏县志》、《云南郡县两千年》都没有找到家乡的前世,后来找了一本《易门县志》,才算有了眉目,好不容易才把文章写完。

    现在可以明确的是,双柏县作为滇中乃至西南地区山川秀美,立体气候明显,物产丰富,资源富聚,民族文化繁荣,文明程度较高,综合发展较好的彝、傣、哈尼等土著民族聚居的重要区城,战国后期至公元前109年属古滇国。汉武帝于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在现滇池边的晋宁一带建置益州郡设置双柏县开始,双柏的当地民族文化就在与中原文化媾合、交融中,不断推动当地经济、文化、社会向前发展。当时双柏县的辖区包括现双柏县、易门县、峨山县、新平县大部和禄丰县、楚雄市一部分。东汉开始后的近百年里,双柏县还附属于哀牢国。蜀汉两晋南北朝时期,双柏县荡出史志视野。唐前期,南宁州都督府下设览州,方国瑜认为览州包括今之楚雄市和双柏县。南诏时期,弄栋节度下设的曲驿包括了双柏的一部分(礼杜江流域,元江上游)。大理国时期,《楚雄州志》:“宋大理国时,摩刍蛮部归属威楚高氏,属威楚府”,可以看出,在当时,双柏的摩刍部和威楚的白鹿部是相等平行而并列的政区。元初,威楚万户府下设有摩刍千户,至元十二年(公元1275年),摩刍改设南安州,并领广通县,鄂嘉千户改置鄂嘉州。明朝,南安州辖属楚雄府。有清一代虽有微变,大致同明。民国二年(公元1913年),改南安州为摩刍县。1929年复改称双柏县。双柏县、摩刍千户(部)治所在板荡的历史大潮中多次变迁。南安州、摩刍县和1929年后的双柏治所在地,元、明、清、民国都在现楚雄市的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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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书:司马迁传》上说:“古人皆言迁有良史之才,服其善序之理,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质,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司马迁遵循了史传最基本的原则——真实。在他身上,史学、史才、史识、史德都得到了充分体现。但在《史记》中,很难找到双柏县的蛛丝马迹。

    在对待其他文明的态度上,尽管司马迁写《史记:西南夷列传》称西南少数民族为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少数民族文化持轻视态度,“夷”、“尼”史记上是西南少数民族的自称。相反,他认为各个民族的文化都是自身习惯的结果,应该相互尊重。他扬弃儒家尊王攘夷的思想,不偏不倚的叙述异族文化,对本民族文化一视同仁。《史记》不仅宣扬各民族皆黄帝子孙,还说夏氏之苗裔变匈奴,周之祖先变西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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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涛的《先前的风气》是一部份量很足、很有嚼头的散文(随笔),在讲到由史官而史馆的问题时,有一段精彩的文字:“唐朝之前,国史由一人写,叫史官。史官类似爵位,是世袭……孔子作春秋,乱臣贼子惧的著史传统是李世民终结的。国家的历史由一位史官写改为集体创作,设立史馆。史馆的行政级别很高,由领朝大臣担任实际的馆长,官话叫‘总知其务’。皇帝为什么惧怕一个人写历史?因为以前的规定是,史官怎么记写国事,包括皇帝的起居与言行,帝王本人是不能看的,有两句老话,一句叫‘君史两立’,一句叫‘以史制君’。如果皇帝能看,像《隋书》的编写体制那样,‘书成进御’,班固老爷子也不敢那么著笔。……唐之后只提‘以史鉴今’,功能由制约改为服务。”我想,我们的地方志要真正成为辅治致用、镜鉴迪发、方师有体的为人争相传阅的好志书,需要和值得花一番真功夫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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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历代以彝族聚居为主的县域,同时产生彝族创世史诗《查姆》、叙事长诗《赛玻嫫》、彝族戏剧《阿左分家》和彝族医药书《齐苏书》,是不多见的,是不同凡响的。后人景仰她,传承保护她,守正创新她都是应该的。中华民族大家庭,在历史发展的潮流中,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和灾害,各民族紧紧抱团,谁也离不开谁,才创造了延续五千多年不断的灿烂辉煌的中华文明。

    《查姆》史诗包罗万象,博大精深。值得关注的是,《查姆》诗史中出现的第一个物象是龙:造天造地者,是个大龙神,相传有名字,俄罗倮也嫫。她用了三千年造天,用了四千年造地。从这点来看,彝族是龙的传人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诗史中,俄罗倮也嫫用自己巨大的身躯堵住了滔天的洪水,死在汪洋大海里。他的身躯组织化为世间万物。两个眼珠,变成了日月,女人当太阳,男人当月亮。有人说彝家大男子主义严重,但在《查姆》史诗里,大龙神俄罗倮也嫫是一名女性,就是太阳也是女人来做的。史诗体现了古彝人较高的天文历法水平:俄罗封神灵,东方怒木兹,五行是属木;南方讷木番,五行是属火;西方吐木铁,五行是属金;北方捏木埂,五行是属水;中央赛窝木,五行是属土······天是鼠日生,地是牛日生,人是虎日生······地转是一日,地转遇日月,地转遇星辰,遇到星辰时,变成了黑夜。日月不移动,星辰不移动,但有天地影,有山川之影,有江河之影,大地在转动,这样现阴影,这样现昼夜······大月三十天,小月二十九,能现大小月。这一个月亮,十四十五满,定为是小月。十六十七圆,定为是大月。由此看来,波兰天文学家哥白尼在1543年发表的《天体运行论》中首提的“日心说”,被《查姆》诗史甩出就不是几条街,而是十万八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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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有意思的是人种的进化选择。史诗中最早的人类是独眼人:独眼这一代,人像猴子样,人都吃生食······嫁娶也不兴,目中无尊长,人间不循理,常相互残杀,有时人吃人。儒黄炸大帝巡视人间后,向仙王罗阿玛如实报告,派出12个太阳,除留了一个好心的农夫外,独眼人全部被晒死。到了直眼人时代,人们的人性有所发展,但还是不爱护儿女,不孝敬父母。父死不埋葬,套脖拖山里;母死不埋葬,拖去丢河中。涅侬罗佐颇、罗阿玛、罗塔记、涅侬撤赛歇等各路神仙一起商量,认为:不换黑心人,善人不会来,要重换人种。留一个好心的直眼人告诉他种葫芦的方法,东西南北四大龙王,下了7天7夜大暴雨,淹了整个人间7天7夜。进入横眼人时代,世间有新人,道理要新立,规矩要重定,白天想伦理,夜里写书上。写下理书后,有理就依理,有规就循规,人们和睦处,万物守四时,君王施仁政,毕摩善念经,山河生机旺,风调雨又顺。后来,阿普独慕带领彝人建立了国家,彝人的分支演进进入了新的阶段。以文字传承的《查姆》史诗,不仅所载历史较另7部彝族史诗久远,诗中所包含的丰富的天理人文知识和崇尚真善美的人性显现,它排名8部彝族史诗的第一位,是方家学者的共识,也是应理该当的。

    初读《赛玻嫫》是8年前初冬的一个夜晚。其间我两次放下书,在宿舍里踱步,站在窗前凝望双柏的夜空,此时星汉粲然,正有流星划过,远山如佛,隐形默默。感谢双柏人民,感谢彝族先民创作了如此绚美的长诗。2000多行五言体长诗,语言优美,诗韵充盈,叙事层次清晰,节奏缓急得当,情节跌宕揪心,人物形象丰满,扬弃符合良善人性。由于其诗性、故事性、扬善性和朗朗上口的文学性,使得《赛玻嫫》还以故事、说唱等多种形式口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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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玻嫫》的故事是这样的:在一个属蛇年蛇日蛇时的日子,龙王领着蛇郎来到人间。蛇郎被鸟语花香的人间世界所吸引,深深地爱上了人间。暗自下决心要在人间找个妻子,永远过欢乐的生活。蛇郎的心事,被凶恶的龙王知道了,就不准蛇郎在人间娶妻成家,于是就打开水门,“水淹天门”。但这也无法阻挡蛇郎在人间生活的意志,他终于逃出了龙宫,在人间选择了七妹为妻。七妹的六个姐姐,看见七妹选了个浑身带有蛇皮纹的郎君做丈夫,都竭力反对,但终究改变不了善良可爱的七妹爱蛇郎的决心。他们终于挣脱层层障碍和耻笑,结成夫妻,蛇郎领着七妹回家去了。路上,他借洗澡脱去蛇皮,变成了一个十分健硕的彝族小伙子。从此,他们夫妻俩“出门是一对,回家是一双”,过着勤劳、幸福的美好生活。后来,他们生了一男一女,“七妹心里甜,蛇郎心里甜”,“欢欢乐乐过日子”。这时候,好吃懒做的大姐,对蛇郎与七妹的幸福生活羡慕嫉妒恨,一心想占有现在的蛇郎和家庭,就借口帮七妹带领孩子,骗得了七妹的衣服、首饰,凶残地把七妹推下井去淹死了。大姐就假冒七妹做了蛇郎的妻子。七妹死后变成一只画眉鸟,揭露了大姐的罪恶;大姐打死画眉鸟要烧吃;画眉鸟又变成红火炭来烧大姐,大姐又把火炭丢在粪桶里;蛇郎挑粪去浇菜,火炭丢在菜园里,又变成了一棵大白菜。贪心的大姐吃了大白菜,肚子发胀,摸黑跑茅厕,跌到井里淹死了。“大姐水淹死”,“七妹活转来”。从此,蛇郎和七妹,“夫妻俩相爱,亲亲热热过日子”。长诗表现了善与恶的斗争,最后善战胜恶,美战胜丑。这是神话与现实结合,同时又赋予某些童话的色彩,叙事与抒情相结合,外形描绘与细腻的内心刻画相统一的高妙文学手法,译成汉字为《七妹与蛇郎》,在汉族地区也广为流传和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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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着《阿左分家》,我立刻想到了但丁的《神曲》。《阿左分家》分为上下两幕。上幕写古代彝族兄弟俩,父母双亡后,弟弟协助哥哥克服困难,让哥哥娶了媳妇,可是这个媳妇好吃懒做,心肠狠毒,甫一进门就闹着分家。哥哥生性懦弱、缺乏主见又爱贪便宜,禁不住媳妇的纠缠吵闹,把家产一分为三,把最劣质的那份分给兄弟,弟弟为了哥哥嫂嫂能和睦相处过好日子,忍气吐声,丢掉分得的那点可怜的家当,上山当了猎人,风餐露宿,四处漂泊。下幕写哥哥逐渐意识到愧对弟弟,受到良心的强烈谴责。上山去寻找弟,但弟弟认为如果自己回去定会让嫂嫂怨怒,产生新的矛盾和纠纷,不想因为自己的回归而影响哥哥的家庭大局。弟弟拒绝回家后,走进深山老林,因疾病和伤痛不幸死去。到了阴间,由于人善很快“托生”,归途中遇到寻他的哥哥。弟弟带着哥哥见识了在“阳间”作恶的人死亡到“阴间”后遭受的令人发指的种种惩戒,也看到了人间善良人死后人到“阴间”的各种优待。种种因果报应,令哥哥如醍醐灌顶,悔恨交加。回家跟媳妇一五一十说出“地府”亲历所见,嫂嫂幡然醒悟,悔不当初,亲自接弟弟回家,并给弟弟娶了媳妇,哥弟和妯娌,亲密无间,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剧中人物形象鲜明,剧情冲突不断,高潮迭起。被称为“彝剧始祖”的《阿左分家》,最早是用最著名的“阿噻调”和彝族舞蹈来表演的,虽然人物单一,对白如话,但戏剧效果非常好,毕摩们每演一次都会在民间引起震动,因此在双柏广为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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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柏的彝族先民认为,自然天体是个大宇宙,星辰运转自有其轨,四时更替自有其律;人体是个小宇宙,血气精神自蕴其内,七情六欲表然其外,生老病死是人之规律。他们以自己古老的“哎、哺”原理,“清、浊”理论和望、闻、问、切、祭的诊疗办法,创立了“风邪疾染”聚、放、补、泄的一整套彝医彝药治疗体系。《宇宙人文论》中以“哎、哺”原理对人体穴位、经络和人体疾病成因进行阐释。双柏的《齐苏书》继承《查姆》史诗中“清、浊”二气交融互动产生生命力的观点,认为以精气血为生命源点的人体之所以会生病,是因为“浊气”压倒“清气”而“邪祟”生,除了望、闻、问、切诊疗之外,还要辅之以祭,驱邪撵祟。有的记载说,古彝人生病不药不灸,请毕摩驱鬼,是不准确也不全面的。成书于明嘉靖十四年(公元1536年)的双柏彝族医药典籍《齐苏书》,载有病症80多种,270多味药,280多个方剂,涉及内科、外科、妇科、儿科、五官科、皮肤科和其他疑难杂症。书中认为,人世间有多少种病,山泽里就有多少种药。典籍中所载药物,都是当地容易找到的,有一病数方、一方数药、一药数用的特点。很显然,这本比李时珍《本草纲目》早12年的彝药典籍,并没有收集完当时行用的方子。过去双柏之所以有那么辉煌的成就和发达的文化,彝医彝药功不可没。细读此书,发现不仅具有较高的医药医疗实用价值,而且在历史、民俗、哲学、语言等方面也有潜在的研究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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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云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地方志知名专家钱成润在1995年10月给《双柏县志》作序时说,双柏县山区面积大(占国土面积的99.7%),境内无1平方公里以上的坝子,自古以来就是极贫之地,也有悠久的历史和革命传统(鲁魁山彝民大起义、哀牢山彝民大起义、石碑山彝民大起义),曾有一州官喟叹:重山重山万重山,南安南安真难安!不难看出,解放以前的双柏,不仅贫困,民风还十分彪悍。

    贫困是长期困扰人类的一大难题,战胜贫困是中华民族的千年夙愿。新中国成立以来,我们党带领人民持续向贫困宣战。改革开放使这一宣战进入新的历史阶段,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把消除贫困摆在治国理政更加突出的位置,举全党全社会之力集中脱贫攻坚,精准脱贫,因户施策,上下同心,干群一体,其力度之大、规模之广、成效之显著、影响之深远,前所未有、世所罕见,创造了人类减贫史上的中国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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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我到双柏工作的时候,偏僻地方的部分村寨的贫困程度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土掌房黑咕噜咚、摇摇欲坠,进村道路简直就不是路,有的路段仅容一人通过,脚下就是悬崖深箐,要扶着桐子树才能进村,半山上的陡坡地上稀疏地长着玉米、高粱和荞麦。由于语言不通,跟外面接触少,外出打工的人很少,甚至到本乡的绿汁江边去做工也不愿意,整村没有一寸混凝土地板的村子不是1个2个。村民们虽然很热情,但他们的表情是麻木和呆滞的,家徒四壁穷到连个像样的凳子也找不到,遍地是鸡屎猪粪。有的村子多年没有娶进一个媳妇,几年没有出生一个孩子。这些村子贫困人口多、贫困程度深,看不到发展前景,失去了起码的生存条件,光棍越来越多、人口越来越少。2012年到2015年,双柏旱情严重,给这些地方雪上加霜,中央电视台还播出过抗旱节日:(双柏安龙堡)塔铺的24小时。我到这些村子调研,每次都忍不住掉泪,遇到老人家我要掏两三百元钱给他们。跑完了这些村子,解决他们的饮水难、出行难、增收难的问题,成了我和同事们的首要任务。做规划、找资金、争项目,一次次跑州上省,最早的时候我5点从双柏跑昆明,到恐龙山天才麻麻亮。有一次晚上12点多我从绿汁江边赶往昆明参加省里第二天的会,女儿从山东师范大学打电话给我,问我睡了没有?我说正从绿汁江边往昆明赶呢,她当时在电话里就哭了,引得我也一阵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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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我们有幸生活在党领导下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时代里,党中央向全世界庄严宣示:小康路上一个不能少,脱贫途中一个不能掉队,每个民族都要同步进入全面小康。从2014年起,资金向贫困地区投入,项目向贫困地区倾斜,人员向贫困村组增派。双柏县5年投入22亿元扶贫资金,卓有成效地开展“五个一批”、“六个精准”的脱贫攻坚战,真正实现了“两不愁、三保障”。省州挂点帮扶部门和上海嘉定区、南京大学、北京中医药大学、上海海洋大学东西部扶贫协作和定点帮扶单位竭尽全力给予全方位的帮助支持。路修通了,房建好了,卫生室竣工了,活动室投入使用了,企业进来了,产业起来了,农村剩余劳动力或者在实训基地培训后到本地企业打工或者进行技能培训后送往城里就业。全县广大干部职工以自己的脱家、脱休、脱皮换来了全县贫困群众的脱贫。2019年4月30云南省召开脱贫攻坚新闻发布会,当我代表33个脱贫摘帽县作简短的发言时讲到我们县抓脱贫攻坚全县上下用党性作担保、以人格作保证、用饭碗作抵押时,我哽咽了。我想起了在脱贫攻坚一线倒下去的同志,想起了现在还在医院住院的同志,仿佛又看到了夫妻同上阵、父子(女)同攻坚、全家一起上、大小企业共参与的美丽而又壮观的雕塑般的脱贫攻坚身影。那天早上,当新华社记者问我,你认为新时代的脱贫攻坚精神是什么的时候,我脱口而出:“是进村入户的热心细心、是解说政策的耐心诚心、是因户施策的真心匠心、是解难除困的善心决心、是诚挚奉献的爱心衷心、是巩固提升的用心恒心。”这就是我们双柏新时代脱贫攻坚十二心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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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绿汁江见证了双柏脱贫攻坚的每一个脚步,巍巍哀牢山记住了双柏高质量跨越式发展的骄人业绩。双柏不仅脱贫攻坚成绩喜人,各方面的发展都大踏步齐头并进,连续3年被省委省政府考评为跨越发展先进县。8年来共获得国家级荣誉或称号9个,省级荣誉或称号10个。群众说,这要放在十年前,连想都不敢想。我的散文《行吟绿汁江》在人民日报发表后,许多人看到了绿汁江沿岸产业发展迅速和人民生产生活极大改善的生动画面。我记述解决安龙堡乡说全片区(包括塔铺)人畜饮水的散文《胸中有誓深如海》在云南日报发表后,阅读量超过3万,并获全省脱贫攻坚征文一等奖。我笔写我心,我笔记我行,文字里的双柏只是现实发展变化中的双柏的万分之一,广大干部群众把文章写在山水间,把诗行写在大地上,这是时代的书写和画卷,它是如此宏阔和壮丽!

    2012年,是《哀牢山文艺》创刊20周年。我有意关注了最近几期,发现所刊登的文艺作品作者就只有那么十来个人。文联的负责同志跟我讲,稿源枯竭、稿件质量不高一直是困扰他们的一个难题。

    双柏产生了《查姆》那样的史诗经典,产生了《赛玻嫫》那样了不起的叙事长诗,产生了《阿左分家》那样不同凡响的彝剧,产生了《齐苏书》那样济世救民的医药典籍,产生了驰名中外的老虎笙、大锣笙、小豹子笙“三笙”文化和虎文化(被誉为彝族文化的活化石和古傩仪的珍存)。据史料所载,唐朝以降的各朝代里,都产生过数量可观的进士和举人。光阴似箭,到了二十一世纪,双柏的文化发展却到了令人堪忧的地步。究其主因,还是气氛不浓、人才不济的缘故。作为少数民族人口超过总人口一半的县份,在大街上行走,却很少见到着民族服装的人。县里开大会,从主席台上望下去,也没有一个干部穿少数民族服装,缺少文化自信由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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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鉴于此,我在2012年底,召开了一个文化工作座谈会,会上听取了相关部门和各乡镇的工作汇报,在会上我谈了近3个月以来对双柏文化的理解、现状和愿景。散会时,太阳最后一点余辉落在查姆山顶,叠翠重林泛出金光,晚风中松涛阵阵,走出会议室的人们难掩激动的心情和摩拳擦掌的决心。

    从2013年起,我们每年都要召开一次宣传文化工作会议,出台相应的政策措施,从各个方面协同推进。这些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广场建成了、查姆文化广场建成了、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成了,查姆宣讲团成立起来了,作协、音协、美协、书协、摄影家协会、花鼓舞协会、餐饮协会、表演家协会、非遗传承人协会、老年人书画协会、书香双柏读书协会、篮球协会、乒乓球协会、羽毛球协会、足球协会、气排球协会、跑步协会都成立起来了。各乡镇都充实了乡镇交化站和广播电视站人员,加强了村文化活动室的管理。县里每年举办虎文化节,其间穿插查姆诗会和民族文化展演。县城以外的7个乡镇,每个乡镇都恢复或创建了各自的文化节。为了把虎文化节办好,我们以本地专家为主,依托省州文化部门力量和有关高校的研究团队,对虎文化的发源、演变以及双柏彝族虎崇拜现象进行了科学探寻和野外调查,正本清源,传承发展。我还抽空撰写了散文《虎笙》(刊发《边疆文学》),诗歌《毕摩祭》(刊发《人民文学》)、《哀牢神舞》(刊发《中国作家》),整理编纂了《大锣笙碑记》、《查姆湖记》,算是表明我推动双柏文化的坚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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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双柏的各类文化人才蔚起,老虎笙艺术团在毕正良老师的带领下,民族文艺节目连续2次获全国民间文艺类最高奖——山花奖,《搭火把》还获全国民运会表演类金奖。以木天光为代表的陀螺团队多次获得全国民运会冠军,查姆诗会成为全省最有影响力的诗会之一。目前,全县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3人,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15名,省作家协会会员近30人,州作家协会会员近50人,《哀牢山文艺》和《彝乡文化》2本刊物办得风生水起,在全国进行交流。“双柏作家群”现象引起多方关注。摄影、绘画、书法、雕塑等领域也得到长足发展。民间文艺发展很快,以罗有先为代表(50人左右)的一批农民画家,以董树平为代表(100人左右)的一批农民作家,还有一大批(500人左右)的农民歌唱家、舞蹈家、演奏家,加上每个乡镇都活跃着2到5支文化业余宣传队,代表了双柏县民间文化活动的热度。文化建设成绩斐然,成果丰硕,被称为跨越发展文化支持双柏模式。

    我深信,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有文化支撑的发展是有灵魂的更可持续更高质量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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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年,2位科学家到黑竹山对原始森林和植物多样性进行考察。进入遮天蔽日的大森林后,有一位科学家没有按预定时间返回,通讯中断,了无痕迹。我们派人找了一天也不见踪影,第3天被村民发现送回。这位科学家说:“太迷人了,我好像进入了一座绿色宫殿,舍不得离开啊!”双柏的森林覆盖率高达84%,绿色是双柏的底色,也是我们的底气。绿水青山就是我们的金山银山,打造“养生福地,生态双柏”成为了全县人民的共识。我们已经拥77个“三品一标”产品品牌认证,有600多年传统工艺酿造的妥甸酱油,有获全国农展会食品类金奖的密架山猪肉,还有白竹山有机茶、阳光玫瑰有机葡萄等等一大批名特优农产品。大美双柏,真正的滇中翡翠、绿海明珠。

    在青山绿水间,在山腰溪水旁,不间意的小山村、民宿、半山酒店,会给外来的人意想不到的惊喜。锣笙湖半山酒店、柏子农家院、龙田韶苑、麻旺庐园、青山绿宝、大麦地查姆老屋……店名有诗意不说,还是著名书法家所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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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快要结果本文之前,抬头看到罗仰锜撰写于石羊厂官衙的对联:优商以礼恤民以宽使地方有起色;处己于廉办事于敏庶几夙夜无惭心。它又引起了我许多的感念和回想.....

    我从双柏走过,8年多我们勤奋契阔,收获满满,受益良多。我已经完全融入美丽迷人的双柏,不管我走到哪里,我都会与她形影不离,因为双柏早就装在了我的心中。

    来源:《中华文学》2021年第2期  美文

     

    (注:本文鄂嘉,应为石头旁石咢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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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言:匿名发表时间:2021-12-06 11:33:00
    好文章,不过”由此看来,波兰天文学家哥白尼在1543年发表的《天体运行论》中首提的“日心说”,被《查姆》诗史甩出就不是几条街,而是十万八千里了。“这种牛还是不要瞎吹,一个严谨的科学,一个神话的意象,根本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