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过后,瓜果熟了,田地里黄豆也饱满了,菜市场上有大批量的青黄豆卖,大多是摘了叶子,只留着硕果累累,用稻草一捆捆的绑起来,看了不由得让人惊喜,三至五元一公斤,买上一捆,大概三公斤左右,提回家剥了外壳,大半盆豆米,除了炒吃,最常见的就是磨豆生了。不知道这菜谱是我们乡下才有,还是城市也这样吃,在我心里,这是一道藏在记忆里的菜谱。
在物质匮乏的童年里,黄豆价格相对高些,和大米的价格差不多,所以自家种的黄豆大多要到熟透,收割之后,捡出黄灿灿的干黄豆,留一点点过年时候做豆腐,其他的就要背到集市上换钱,贴补家用,磨豆生可能是八月十五那天的特有菜谱了。
记得那时我家住在一个大四合院里,这院落是我们家祖上留下的,土改后,住进了几户外姓人家,所以大院里住着有同支系家门,也有几户是外姓,院落分前院、中院、后院共有十几户人家,算下来老老小小快70口人,和我年纪上下四五岁的就有10几个,很热闹。从中院大门出去拐角处放了一盘石磨,八月十五这天的这十几户吃的豆生就要经过这石磨了,午后,比我年纪长点的孩子分别到自家地里割几枝成熟饱满的黄豆,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就坐自家门前的院里剥着自己家的黄豆,孩子们兴致勃勃,谈论着今晚谁家的月饼大,谁家的板栗香,谁家的包谷甜,还有谁家的豆生味道好,个个都说自己奶奶厨艺好。
豆子剥好了,奶奶便把豆子淘洗干净,等下午烧火做饭时,把豆子放在锅里煮,放盐、花椒,和少量青辣椒一起煮,煮熟了连水带豆小半盆,(因为每家人口都相对多,多的十几口,少的四五口,不多一点是不够吃的,)煮好后就要到中门外的石磨边排队磨豆生了。
这石磨并不是经常能用得上的,只有在逢年过节或家里来了重要客人的时候,才会用石磨来做豆腐,每次用都要花功夫清洗,几个奶奶便挑水洗磨,一遍一遍的仔细擦洗,对于常年饿着肚子的孩子们来说,启动石磨这可是日盼夜盼的天大喜事,早就团团围观了,大人们总是很谦让,而孩子们却早就达成共识按先后秩序排队。在第一的通常是小五哥家。
轮到哪家,哪家孩子便会上前帮助大人,舀起煮好的豆米一勺一勺倒进磨眼,大人们双脚一前一后站成弓字步,双手紧握磨搭钩的手柄,连续的推拉,孩子跟着一勺一勺添豆,石磨也跟着他们的节奏,时而欢快地歌唱,时而沉重地呻吟,一圈一圈悠悠地转了起来。伴着石磨“轰隆轰隆”的响动,不一会儿,磨缝里便挤出绿色的豆稀来。这时,孩子们闻见到了豆的清香,馋得喉头颤动,不停的咽着口水,只见那个调皮的小五哥再也忍不住,食指伸出弯成半圆,其他四指握住,神速的窜近磨,从石磨下方轻轻往上挑起一指豆稀,慌忙放进嘴里,还不等大人反应过来,食指已经被舔得干干净净,做了个鬼脸憨憨的笑着,规矩的等待着大人责骂。无可奈何,吃也吃了,他母亲便大声骂道你这山猫狸吃呢,就你馋,还要煮呢。抬起手想打他,看他那样子又收回了手,逗得其他孩子哈哈大笑,就这样,轮到哪家磨,哪家孩子就演绎一遍。
豆稀磨好了,各自回家,根据自己家的实际,掺些菜煮,有的掺嫩瓜,瓜尖、有的掺韭菜,有的放茴香。要辣点的放几枚青椒。先把菜切细,在锅里放油炒熟,再倒进豆稀和着炒,炒熟就起锅了抬上饭桌,就这么几分钟,可孩子们等待这个过程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一家人坐下,等大人发话,吃饭,大家筷子不约而同首先伸向豆生,挑一小筷头放进嘴里,那纯纯花椒香、豆香味道沁人心脾,一家人满脸幸福的笑脸。
现在磨豆生吃很简单,几乎所有人家里有专门磨碎的小机子,三五分钟,就磨好了,豆子好像春夏秋冬都有卖,只要想吃,天天可以做,再也感觉不到儿时吃豆生那种仪式感,只是每每吃豆生,总是回忆起儿时豆生的味道。